夕以安阳

追寻自由的少年一路走好

【新兰】代号:雪 3

侦探新一and演员兰;

喜欢吃刀子的不要错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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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幽静的街道毗邻宅邸,在添置了银装素裹后更显肃穆。如此平淡的画境,却突兀地爆发出一串串急促的铃声。

  小兰刚把高木警官的大衣收整完毕放入阁楼,家中的电话仿佛同一时间响起。尖锐的铃声迸裂,在她的脑中炸开。小兰的两个手机都在嗡嗡作响,待她把眼焦定在屏幕上,尚且平复的心情又焦灼不已。

  她不能左手一个右手一支,还犹豫到底优先接谁时,早打来的已经自动挂断。她微叹一口,兵来如山倒大抵就是这种感觉,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喘不上气, 可她明白她现在必须扛起某种责任。她吞下口水,似下了很大的决心,拿起响了好几轮的手机接听。

  “阿姨——”

  “小兰,你们……”工藤有希子的声音里隐藏着无助的希冀,即使知道她渴望的答案不会被小兰亲口说出,可她起码要确定小兰无事。这位母亲蜷缩在沙发上,靠在丈夫的怀里,看着电视上反复播报的新闻,回忆日本警方在电话里问的问题,抽噎带动的肩膀证明她情绪的崩塌。

  最担心的还是来了。

  待她再次放下手机,已不知过去了多久。通话中满满分不清是谁的哭声,小兰和有希子抱着手机哭得无能为力。工藤优作在一旁也只能干着急,他的手再怎么长也没法从纽约伸回日本。

  “阿姨,对不起……”随着痛彻心扉的道歉,小兰在这一个上午的情绪在跌宕起伏间又坠落到谷底。

  “小兰,小兰……”有希子总想说什么,可是话到嘴边她总想哭。儿子身陷囹圄,她身为母亲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。有希子不忍再将自己的负面情绪,强加在小兰身上,身为当事人,她一定更痛苦一些。原本打来是想嘱咐她,想来也不需要了。她简单安抚小兰后,匆匆挂断了电话。

  哭能带来什么,看来这个电话打的一点用处都没有。

  她必须理出一个头绪,就此开展行动,像这样坐以待毙,总是不行的。另一个手机是母亲的未接,小兰硬着头皮拨了回去。

  母亲并没有多说什么,宽慰她几句后说父亲已经坐了最近的班机回东京了,她没有抢到机票,但也会尽快赶回去的。

  “谢谢妈,肯定给你和爸添了不少麻烦吧。”

  “一家人何说这些?”妃英理轻飘飘道,她瞥一眼楼下簇拥的记者群,捂着话筒尽量不让杂音影响通话,“你还不知道你爸么,刀子嘴豆腐心,虽然骂骂咧咧的,可心里到底也是把新一当家人了。”

  挂断电话,几乎正午。她没趣地吃了几口东西,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查起。打开手机,娱乐软件右上角爆着99+,小兰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  舆论,操纵民众群起而攻之总是好用的。

  果不其然,热搜第一和工藤新一脱不了干系,她的私信也被挤炸了。

  看都没看,她烦躁地把软件删掉,消息推送又来自剧组的导演。

  一是让她发文澄清,二估计是怕赔违约金,婉言相劝让她不要再来。

  她只觉得腹背受敌。

  既然高木警官有心助我,那不如就去拜访一下好了。不,今天还不行,眼下她正处在风口浪尖处,这大街小巷中还不知藏着多少记者对她虎视眈眈,好歹避避风头,那么,就从最近的案子开始查吧。

  小兰打开新一的电脑,由于他有良好的记录习惯,她想找什么很是方便,他的电脑里全是与事件有关的备案。

  她也无甚把握,不指望能从这些过往中查出什么可乘之机,只是,她被困在家里,这是她唯一能做的。她就要这么一件一件地看,那些枯燥的文字串联在一起,读起来更是乏味。

  新一去年以来破获的案子不少,有无报酬的若都算上,那么是有杀人案、失踪案、失窃案和爆炸案。

  小兰把这些案子大致分为四类,其中杀人案占比最多,爆炸案最少。无关数量,她将这些文档细细察之,不知不觉已日落西山。她此番追寻的踪迹依照高木警官所猜测的,即新一是否得罪了某些人而招之罪孽加身。

  在所有的被害人、凶手、当事人中,小兰并未找到这些群体之间与追立凉介、清末千帆或寺本司的直接联系。用来记笔记的草稿纸已经堆满了桌子,她不愿舍弃任何一张,她生怕在她的一念之差间会亲手断送掉拯救新一的唯一办法,小兰万万不敢懈怠。

  屋里黑下来,她才想起要开灯。开了灯,她着实被自己这一下午的所作所为惊诧不已。且不说纸张几乎铺满了客厅的地板,就连新一日日都要看的晨报也被她翻了出来,其上各色笔画的标记琳琅满目——她好像是在制造麻烦,又实在是在解决问题啊。

  如果是新一,他会像我这么做吗?小兰回过神来,用力闭上眼睛,眼球表层极致的干涩让她感到不适,这种难耐的感官循着鼻泪管蜿蜒注入鼻腔,刺激娇嫩的粘膜细胞,她的泪又滴落下来。

  她佯装毫不在意,将泪水抹上脸颊任其随风而逝。她极其不愿意承认,可小兰喝完水重新坐回数据网的中心处时,她又失神了。

  她真的,不是在做无用功吗?

  新一,原来查清楚一件案子是如此困难,我想还你清白,又是这样的束手无策。

  新一,我连怎样开始都不知道。

  新一,你如何做到大多时常常不卑不亢?

  小兰无助地对着空气呢喃。

  被她放在不远处用以特殊关注的两个手机仍静静地躺在那里。她无数次想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,可他要是被人追逐怎么办?要是因为这一通电话遇到危险怎么办?她忽的变成敏感多疑,被蒙昧的想法吓唬住了。

  小兰比任何人都担心他此时的安危,只不过,找到一个她与新一都可快速切入的突破口,这两件事孰轻孰重,她短时间内端不平一碗水。

  新一,你到底去了哪里?

  他已失去了分辨现实与虚幻的能力,正经历着毫无节奏的颠簸,他居然会迷糊地拜服梦境的真实。他睁眼,闭眼的景象皆不同,可万变不离其宗,一会是白皑,一会又是虚无。上方貌似有重物压着他,耳畔嗡嗡得有人说话,他听不清那是什么。

  新一的睡眠质量长此以往的不错,他从不做梦,即使有梦也不会深入记忆的水潭,亘古地流连在他的脑海中。可现在怎么回事?

  他仿佛置身雪山,狂风肆虐之中夹杂着锐利的雪花,刮过他的脸颊会让他生出疼痛的幻觉。疼是未知的,可冷是真实的。

  你杀人了……

  是那天的声音!他惊悚地回想起,他苏醒在未知的地点,怀里抱着一个死去不久的女人。后来他逃走了,而也代表他需一直活在亡命的恐惧下。

  嘈杂的风雪内有清晰入耳的话,他四下环顾只见千千万万个我,我那被鲜血浑浊眼睛、被利爪挠破的双手、被混沌封闭的嘴巴、还有逐步溃败腐烂的脸颊。

  他发疯似得掐住眼前的他,凡待手指接触之处对方便烟消云散。他又扑向下一个他,冲撞之处,只留下灰烬旋绕。

  承认啊,接受啊,这你无法改变的事,如此,我就能解脱了。

  他面前的他这么和他说。新一觉得每一个他都这样重复,聒噪无比,遂忙不迭挪动起来,想寻个安静的地方让大脑休憩片刻。他逆风走出去好远,却找不到任何出口。他扶着腰换气,冰面上他的躯体满目疮痍。他像破碎的镜子,残片呈放射状布散到远方,每一面都有他的身形,而随着一个一个的他消逝,母体也在同步湮灭。

  即便这样,他再见到另一个他还是会生厌,他依旧选择挥手将他们散化。

  别打了,放手吧。

  他在茫茫黑暗中兜兜转转,他消灭每一个看到的自我,他想发泄,他想指责,他想推脱,却触碰不到。

  兰在哪里?他找不到,他需要她。

  我在做什么呢?纵然你不乐意承认,可现如今这就是事实。杀死我的自尊……

  不知为何,明明非常惜命的他,是否因那股绮丽的贪欲驱动,他总想去死。倒不是说大义地英勇牺牲,而是逃避凡世的自我了断。这股欲望强烈到什么程度呢,在新一不知道亲手掐死了多少个他后,他发现这里无边无境、没章没法,竟生出一种想把自己累死的念头,累不死就勒死……似而得不到某个东西,他总想死。

  可是,一想到兰,他又不想死了。

  温润的热度覆上额头,如她柔软的唇瓣。这股力量又缠绕上他的双耳、下颌——她是绝境的曙光,毫不吝啬地给予他救赎,即使新一看不见,那他也知道是兰在亲吻孑然一身的他。他吃力地伸出双手去寻找,可只有一片缥缈。

  既然看不到,他便自欺欺人般地闭眼,将兰的模样在脑海中描摹出来。她的眉睫与鬓发翩翩于须臾间,她嘴角翘起的笑似有钩他魂魄的魔力,她一个短暂地幻象便可使他获得短暂的温存。一想到明明昨日还抱在怀中的爱人,此刻却不论如何都亲近不得,他就不免悲怆。是的,她是他的弱点、他的精神支柱、他的意志所托。

  和暖的微风迎面吹来,他缓缓睁开了眼。

  他应该是醒了,适应不了自然光的双眸很不争气地又紧紧眯着。新一不由得想起刚才的……噩梦吧,这算噩梦,总觉得是否与凌晨在家时他梦到的一样?

  他的感官是呈阶梯型恢复的,先是触觉、再是听觉,他摸到裤子下的大腿有了人类生存所需的起码的体温,他听到火堆中的火星跳跃出去,在空气中噼里啪啦地炸开,听到烧水壶在咕噜噜冒泡,听到缸里的金鱼摆动尾巴绞起漩涡,听到有一个人浊重的呼吸声。

  新一睁开眼,赫然所见的陌生人让他应激般想往后退缩。

  当看清是一个老奶奶后,他愣愣地怔住,还是不自觉地拉远了与对方的距离。他脑袋上有个东西滑落下来,掉在手里他才发现是热毛巾。

  “孩子,我吓到你了吗?”慈眉善目的婆婆笑得脸上堆起褶子,和蔼的面相不免让疲倦的他火速放下戒备,想必她的年纪不小了。新一的大脑尽力快速运作去分析眼前现状,他应该在一个房子里,趴伏在壁炉内的火堆旁。

  火焰辐射出的热量让他的体表烫得要命,可裸露在外的手指还是冷得像冰。

  “什么情况……”他喃喃自语。

  “我去拾柴,见你倒在河边,呼吸微弱,就把你带回了这里。这是我家,没有别人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——”他捡起所剩无几的反侦察能力,环视房屋并未发现第三者,可他还是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,他忌惮除了小兰外的每一个人,或许他的父母此时出现在眼前,他都要怀疑一二。

  “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擦脸,你自己来吧。”婆婆举起一面铜镜,新一见镜中他的脸比从家中出来时肿的更厉害,双眼像桃核,怪不得看不清万物。凹凸的镜子使他的面庞扭曲、拉伸,他焦虑地联想到他是否还没有醒来。

  直到无意识却抚上双颊的手中那富有热度的毛巾激他回过神,新一才将信将疑他确实是醒了。他的脸上全是污秽,被湿巾软化的血渍卷席着腥气侵略他的鼻腔。

  “寒舍简陋,烦请不要嫌弃。还没自我介绍,我叫涂安智代子,你随便叫我什么都好。孩子,婆婆我不会用智能电话,大雪封山我又求助不得警察,可你能告诉我,你经历了什么吗?”

  婆婆贴心地递来一碗热茶,新一接过后拼力想坐起来,起码跪一跪也能表达他的感谢之情,可双腿酸软无力,就像是他的所有神经都被挑断了般。婆婆忙止住他,佝偻着背拿来碘酒,示意他自己清理一下伤口。

  “您,何出此言,是否,回来的路上,遇到了什么,人,亦或是,听到了什么,事吗?”他结结巴巴地问话,急迫地想知道答案。那些他误以为是梦中游离的乱语恍惚间想了起来,将可呼之欲出,他却记不得了。

  “的确。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些混账制药厂的人,问我拉着的车里是什么,我含混过去了。”

  “制药厂?”

  “就是东京近郊处,一个叫什么,东京新时代制药公司的。说来话长,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别墅也是对方补偿我们的。我原先住在他们公司附近,后来因不明原因的地面下陷而不得不舍弃祖宅,他们为了堵百姓的嘴,每家都给发了钱消灾,可怜我的老伴不舍那老房子,竟与公司来谈判的人起了争执,一命呜呼而去了,”婆婆说的真情实感,新一愿意相信她,“我不想拿补偿款,可是不拿我没有办法活下去,索性搬入深山,请我的孩子们帮我建了这座房子,守着我老伴的坟,往后孤苦余生罢了。”

  婆婆凄然泪下,用手帕擦着布满皱纹的面颊。新一皱起眉头,咀嚼对方的这一番话。东京新时代制药公司?他敏锐地察觉到,将其翻译成英文的Tokyo Cainozoic Pharmaceutical Company的缩写不就是TCP吗?是追立凉介麾下的公司?

  “是所有人,都被,赶走了?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奇怪了。

  新一那种逆天的推理能力自发地得出这个中肯的评论。

  “啊,我煮的粥好了,我给你端来一碗,吃了就好好休息,婆婆不打搅你了。”

  “谢谢婆婆,无以为报……”

  “莫说这些,见到你,总让我想起我那因病早逝的孙儿,”婆婆从椅边摸出他的包,“对啦,还有这个。捡到你时你护的死死的,我废了好大劲才从你怀里薅出来,想必是你很重要的东西吧。”

  疾疾如寒风,呼啸掠窗棂而过,天色居然已经黑下来了。婆婆拄着拐杖走了,独留新一冥思苦想。

  他从地上捞起背包,拉开拉链,折腾一整天,他才得闲能好好审阅一番都有什么。掏出几盒药片,其实也没几件衣服。最保暖的早被小兰套在他身上,他果真发现了注射剂,可这东西现在比黄金还要珍贵,他要留到最后。

  只是,被塞在最低下的,是一部手机。

  他从未见过这种型号的手机出现在家中,不是他买的,那就是她了。

  新一麻木的手指隐约摸到背面有张字条,翻转而看,又令他鼻尖酸涩。

  纸上写着:Surprise!新年礼物!想不到吧,拍戏的报酬我还留了一点,推理狂你的手机早就该换啦——兰

  也许是装的时候过于仓促,小兰并没有将纸条揭下来。她既然把手机放到最底下,要么说明她第一点就想到这个,要么说明这手机对现如今处境的新一何等重要。

  遥想当年,她不经意间与他说起,何其羡慕园子与阿真为彼此准备的专用手机,他二话不说买了个送给她,她当宝贝用着。事到如今,这种隐晦地表达心意的方式又反过来作用在他的身上。

  曾经的种种怎么恍然若失。

  他惆怅地挠着头,这样仿佛即将逝去一切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,他总觉得飘飘然的,就像即将灵魂出窍,但竟也让人能尝到酣畅淋漓的滋味。

  不想那些了,赶紧让小兰不要担心我是要紧事。

  果不其然,新机虽然什么都没有被设定,却内置了一张手机卡,新一一路点进去,备忘录只有小兰的私人号码。他大喜过望,立刻就想打过去报平安。手指在离屏幕只有半寸时,理智又让他收手。

  万一,小兰的手机现在被调查了怎么办?况且,打电话是最为不妥的,先不说容易被警方追踪,其次,就算小兰没有被监视,他现在这个嗓子无法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。

  他从兜里掏出原本的残机,现也摔得七零八落,开机后屏幕飘满雪花。

  热气腾腾的粥已被婆婆放在了桌边,新一吞咽着早就失去口水润养的喉咙,只是,不和小兰交流什么,他无法安心进食。

  思虑良久,他编辑了一条短信。

  “祝我的沙织里在一个人的日子里,也可以过的幸福。你的努力,会得到收益的,相信我。”

  上川沙织里是小兰上一部剧所饰演的角色,在拍戏阶段,为了更好地融入角色的状态里,新一常常自告奋勇地承担下这个角色的官配——神谷崇树的所有台词,会背下台词和小兰在家练对手戏,而她在新一的帮助下,拍戏所卡住的时间肉眼可见的减少。

  小兰的表演很有张力,会让新一时常招架不住。每当她问他“还好吗”的时候,明明是真的心疼对方要用休息时间陪她练这些,得到的确实嘴硬的“我没事”,转而跑到厕所偷偷找演员老妈求助的矛盾行为。作为陪练,新一很认真负责,甚至常常给小兰一种“是我陪你练还是你陪我练”的错愕。他入戏颇深,冷不丁蹦出一句肉麻的台词,再微眯双眸甩出一道炽烈的视线,这导致小兰有时无法承受,两人双双笑场笑到腹痛。不过,他并不愿过多承认这全部都是表演出来的,因他看小兰的眼神不比神谷崇树看上川纱织里的差,所需蕴含的含情脉脉一点也不少。

  他倒是很像崇树本人,对于他心爱的纱织里,即使对方胆怯又羞涩,他依旧我行我素,谈吐间皆为示爱。 甚至有肢体接触的戏份,新一演的比小兰还起劲。被新一介怀为最最最重要的吻戏当然也要练,他亲她都是真情实感,还总义正言辞地阐释他有对吻戏表演的特殊理解来要求多来几次——拍戏是借位,你是真亲啊。

  “真亲又怎么了,真情侣真亲一点问题也没有。”新一说的理直气壮,让默背台词的小兰忍俊不禁。

  “还是谢谢大侦探你啦,这个月拍的戏几乎都是一条过耶。不,我应该叫你,神谷先生。”小兰扔掉剧本,顺势躺倒他的怀里,俏皮地掐掐他用来撑着脑袋的胳膊。

  “你叫我什么?”

  新一忽地严肃起来,小兰思迅片刻,犹豫道:“嗯……新一?大侦探?”

  这两个答案,他纷纷摇头。正当她继续检索其他不常叫的“爱称”时,他悄悄潜伏的手突然捏住她的下巴,随后就是倾压而来的他的气息。

  使劲儿亲了她一口后,新一得意地说:“纱织里小姐,咱们都亲了,怎么还那么见外叫我神谷先生?”

  小兰这才反应完全,她反手坐在他身上,挑衅似地叫他“崇树”。偏偏当闺房情意正浓时,窗外的夜空中升起庆祝新年的烟火。她忽伏起身子,凌乱的头发下是炯炯有神的双眼,映上绽放的烟花让新一继而吞口水以至无所适从。不过,只有小兰觉得机不可失,她忙念台词。

  “年关将至,崇树,你是不是要离开了。

  新一接的很快,他配合地托着她的腰,两人从床上坐起又站起。

  “还记得今年夏日祭,我们在河畔看的烟火吗。”

  崇树没有回答,而是踱到阳台,掸掉扶栏表层的积雪,把衣服铺在上边,让纱织里靠着不会被冰冷激得打冷战。

  “记得。”

  “我对你告白时说过,待我解决一切,功成名就归来,我一定不会再离开你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可我只愿你平安就好,只身在外,万事小心。”

  彼时的崇树因父辈的纠葛而不得不离开家乡,去处理一个天大的麻烦。他不对纱织里开口,她也就从不过问。可,正因如此,在日后,纱织里寻找崇树的踪迹就似石沉大海,一次次的碰壁撕碎她全部的希望,不过,这都是后话了。

  “谢谢你这么理解我,”崇树亲昵地搂着纱织里的肩,把她紧紧锁在怀里,留恋地隔着发丝亲吻她的额角,“新年来了,纱织里一定会实现愿望的。”

  “嗯!”得到爱人莫大的鼓励,纱织里雀跃起来,她满足地伸了个懒腰,这个拥抱因她的动作而变得更贴近彼此,她依在崇树的怀里,静静等待对方的后话。

  “祝我的沙织里在一个人的日子里,也可以过的幸福。你的努力,会得到收益的,相信我。”

  小兰微愣,这不完全是台词。她盯住新一眼中、那被烟火倒映的明晰,并不是崇树对纱织里的告别,而是——

  “那,我就祝愿崇树在这一年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。”

  见到小兰发来如此一条短信,新一欣慰地微笑起来。

  小兰明白,而且还一直记得在那个温馨的跨年夜,为了彼此腼腆地诉说爱意,他们肆意篡改的角色台词。

  就算被警方看到,也可以用“以前的演员同事发来的新年祝福”模糊过去。

  涂安婆婆替他准备了一间客房,让他能在这个即将到来的黑夜安心休憩。新一扶着墙挪到屋内,脱掉全身衣服他才得以认真正视他的身体。

  若说双手伤痕累累,那他的身上其实也好不到哪去。这两日受的新伤旧伤交叉在一起,让他不忍直视。他背对镜子,笨拙地用镊子夹着棉签擦拭后脊的血渍。冰河游浴也没能冲刷掉淤血,反而让尖锐的河床在腿上又增添了伤痕。一圈圈地缠上绷带,他起码有了人的样子。是的,如果说他曾几何时不成人样,新一也觉得那没说错。

  他平静地呼吸着,盘腿坐在榻榻米上。空调的暖风轻抚皮肤,新一木讷地看着镜中的他如此坐着。他这一生绝对算不上顺遂平安,但也称不得颠沛流离,可他来人间活这一遭还真是吃了不少苦。当年时运不济遇到琴酒,被他一棍变成小孩子,就算道阻且长,他也从未放弃过重新变回十七岁。可为什么,他现在总是想着一死而解脱呢?他不知道原因在哪,他知道有一种异样的动力推着他去得到一个什么东西……但不是兰,那是另一种。

  得不到那个东西,他真就撑不下去了吗?

  大概是的吧。

  难道我的意志,真的倒退了吗?

  他可悲地想。

  这才只是开端,他就有一种道尽途穷的错觉。

  痴痴地看着手机的短信对话框,她没有再回复。百无聊赖地拉下任务栏,他愚笨地意识到,原来山里根本没有信号。他刚刚收到那一则信息已是新开机的手机万般努力的结果。他的眼神流连在短短的两条信息上,不由得悲从中来。新一屈服了,他既如此思念她,为何不迎向她去追寻她呢?对,入梦,在梦里可以相见的。

  自崇树离开后,就再也没回来,纱织里在得到爱人死讯之时,无法接受他死于交通事故。至此,纱织里穷其一生去调查崇树的死因,直到故事暂告一段落,她还在苦苦思念。

  这是上川纱织里,不是兰。新一掩耳盗铃般地自我安慰。

  我也不是神谷崇树。

  新一迷茫地睡去了。

  高佐二人年假期间不少日子要值班,只不过轮流交替上任,对走亲访友也方便不少。自从发生了那件事,高木总忐忑不安,他悬着一颗心来到警视厅,在他的工位上还没坐热,长森警官就板着一张脸来了。

  他最近总是没由来地畏惧对方。

  跨年夜和他一起出任务,高木本来还感觉舒适。长森警官是警视厅的老员工了,为人自谦、幽默,对手下关爱有加,对平级虚心教诲,常常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,高木和佐藤都很敬重他。

  可是,他放走新一这件事除了他二人再无他人知晓,可高木总隐隐发觉长森警官知道。

  长森是该案的总负责人,当天出任务的理应一起承担调查工作。可次日早晨,他和其余几个昨晚一起出勤的警察皆被叫去紧急开会。高木起先没有想过是他的事情败露,还呲着大牙朝上级问早,谁知长森谁也没理,一本正经坐在白板前。

  来开会的人不少,高木环视,可和他平级的却一个没有。昨晚城东的起火案事发突然,值班的警员中有一半都去那里了,剩下的几乎在近郊的制药厂,比如高木就是。

  换言之,来开会的人,他的警衔现如今是最大的,可这让他焦虑。

  长森清了清口,看似随意的口气却说出了让在座各位都震惊的话:“大家,我已晋升警视。”

  座下皆窃窃私语,同事用胳膊肘怼怼高木,小声说长官真是闷声干大事啊,正儿八经的晋升可不会这么草率,更何况连公开的宣告都没有。

  这位同事是在偷偷拍长森的马屁,高木没有回应,他盯着长森的脸,希望在上面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,可惜没有。

  他忘了自己可以呼吸,几秒后他大口吞咽新鲜的氧气,待在这里总让他有不好的预感。

  “关于昨天的案子——”

  长森没有解释他的第一句话,而是再次开口,屋内安静下来。

  “虽然没有逮捕到嫌疑人,可通过法医在尸体上残留血液的化验,我们已经确认了凶手的身份。”

  高木浑身一僵,表皮层炸起密密匝匝的鸡皮疙瘩,他几乎空白的脑海中只剩一个人的名字。

  “凶手的身份呢,想必大家都熟识。”

  “就是工藤新一。”

  此言一出,感觉大家都坐不住了,议论声破嘴而出,只有高木缄口沉默。

  “重名了吧,那个做侦探的工藤咋可能是凶手嘞,他可帮过咱不少忙。”

  “不过话说,这法医老头最近办事效率越来越高了噢,这才几个小时啊就化验出来了。就是这结果……”

  “我去,这公关我可咋做……诶!听着呢!”

  长森点了一个人的名字,让他速速去拟一份公告。那人抱着文件夹离开了。

  “剩下的人,”长森坐着椅子往后滑,看来他对于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想在花时间解释,“去查明年前剩余的三个案子,半月之内必须解决。”

  话音未落,他就站起来,似有要走的迹象。其他人摸不着头脑,忙扯着嗓子问:“警官,我们这些人里……谁当组长啊?而且,同时查三个案子……我们的人太少了!”

  “组长就让高木来当,虽然级别不合,可他总会晋升。行了,就这么定了。”

  他似拂袖而去,留下高木呆坐在原地。他感到有人来摇晃他的肩膀抱怨,这一屋子人无形中就被上司下了军令状,他们叫苦连天。

  高木看过这三个案子,令他犯难的是,这都是无一例外的失窃案,一个是闯空门,一个是机场行李被偷,一个是自己丢东西了,而且都是贵重之物。立案时间超过半月,想追回的可能性已大大降低。像这样的案子,需要海量的时间走访调查,几乎全天都要被冻在外边的冰天雪地里,费人费力不说,还不见得能破获。

  而且,长森说让他们解决……

  才隔了一天,他又板着脸来了。高木把脑袋埋在文件里,听着脚步渐远。把办公室转了一圈,长森在门口处留下一句话,背着手走了。

  “那三个案子,尽快啊,上边催了。”

  能听见一两句抱怨声,但高木没有说话。他的眼睛聚焦在美和子与千叶的身上,后两者大概率在核对有关工藤新一的目击证词。

  他很想去打听一下,但面对美和子,自己保不齐会把保守住的秘密和盘托出。那就算了,这件事,我一个人解决吧。

  高木重重地叹气,警察手册上的几个报案人信息已经记录完毕,他扫了一遍,锁定了几个能叫得动的下手,正欲起身去出勤,余光总觉得瞥到门口的玻璃外有人在看他。

  当他装作不经意回头去看,却什么也没看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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